Juanito

西班牙COSTA DEL SOL太陽海岸

【Juanito】

　　我們在Zahara遇見這位神祕老伯。

　　對亞洲人來說，五六點叫傍晚，但在歐洲國家，太陽九點後才會西沉。我們趁著踏完浪天還亮，回到鎮上閒晃，多數店家仍掛著休息的牌子，店門半掩。鮪魚鎮是個很小的村子，只有一條主要道路，繞了第二圈時發現一個舊城門，外頭是大片廣場，兩排棚子及一兩座遊樂設施，有些攤販已經開始擺出商品。

　　看見其中一攤有許多批發銀飾，我湊上前，老闆是一個紮著頭髮的老伯，不高，滿頭白髮，雖有些滄桑歲月，卻身強力壯的很有精力，我對他笑笑，

「你們是亞洲人嗎？從哪來的？」老伯突然用英文問，

『哦…台灣』我強調發音，因為在這邊大家都把Taiwan當成Thailand

「真巧！我去過高雄耶」

『真的嗎？我是台南人，在高雄旁邊而已』我睜大眼睛，同待過南台灣令人備感親切！

「噢！我知道，但我還沒去過，我都在高雄這條路上擺攤」老伯用英文拼音寫下WUFU，看了好久才看出那是五福路，我想了半天，老伯邊畫地圖，七手八腳的解釋後，位置竟在新崛江附近！

『你去過很多次嗎？』此時我已誠心佩服這位比台灣人還熟高雄的神祕老伯，

「幾次，好久沒去了。」原來老伯都是趁農曆新年時去擺攤，利用早年學得的技術，賣現場折鐵鋁線的小玩意兒，但近年越來越沒人捧場，一問之下發現他還對十二生肖瞭若指掌，我和邱開心的仿若他鄉遇故知。

「你們怎麼會來這？」老伯反問，我們簡略的說起這趟旅程，談到是受人推薦才開了好遠的路來鮪魚鎮，

「所以你們晚上睡哪？」『車上』

「真的嗎？我也有一輛房車耶，15年了，常常發不動」

『噢不是，我們開的只是普通小車』

「真的？」老伯驚訝道，我們表示因為想省錢不想多花旅館費，已經在車上睡了三晚

「好睡嗎？」我和邱笑笑，不置可否。

　　老伯沉思了一會，說「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，可以來睡我家，我跟我女朋友一起住，她在附近街上租了一棟房子。」

　　這項提議比當初聽到他來過高雄更讓我驚訝，的確，我們一直以couchsurfing的方式在旅行，可是我們和這位老伯才認識十分鐘！是真正的陌生人啊！他難道不擔心收留壞人？那我們呢？需要擔心他是壞人嗎？我一時間傻愣，老伯像是能體會我的顧慮，說：「沒關係，我要在這邊擺攤到12點，你們想來我家的話到時再來找我。」

　　我和邱離開攤子走到海邊賞夕陽，心裡想的都是剛才老伯慷慨的提議，我望向邱『怎麼辦，要去嗎？』，「我也不知道」邱猶豫著，從小爸爸教導防人之心不可無，此時像是一道牆擋在面前。

　　落日柔和的隱沒，我們決定相信這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伯。

　　接近午夜，回到銀飾攤，老伯說今天人不多打算提早回家，剛好女友也來幫忙，她將褐髮綁成辮子，面孔比老伯稍微年輕些，笑容親切的向我們抱歉，簡潔的表示自己英文很不好，而且家裡都沒有整理。

　　我們繞到車上拿行李，女友突然指著我們後車窗，微涼的空氣凝結出一層薄薄的霧，上頭不知何時被寫了一個西文單字，「那是＂睡＂的意思」她說，我打了個冷顫，彷彿誰曾在半夜窺視我們。

　　回到家，兩層獨棟的一廳兩房，客廳塞了些女友與老伯批發的衣服飾品，她帶我們去客房，裡頭有兩張單人床，上頭放了折得整整齊齊的毛巾，「如果還有需要什麼盡量講」

　　洗了數天來第一個舒服的熱水澡，感覺全身舒暢，四人坐在客廳，老伯拿出冰啤酒請我們喝，聊起他的過往，身為南美人，但一直居無定所，亞洲美洲歐洲都去過，這次會待在小鎮是因為女友趁著旅遊旺季來工作半年，「我已經旅行30幾年啦！」老伯說，「開著我那輛老房車」

　　天南地北的聊著，老伯還興致勃勃的要分享音樂給我們，我想起我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！他撕了張紙寫下Juanito，揮揮手叫我們去睡覺，說明天再把裝完音樂的USB給我，自Granada山洞後，許久沒有碰過床鋪的我們，一沾上舒服的枕頭便香甜熟睡。

　　隔天起床，女友邀請我們共用早餐，我和邱滿心感激的謝謝老伯昨晚伸出援手，他眨眨眼說「我很瞭解旅行的辛苦，但也很好玩對吧。」，周遊列國的他，白髮歲月底下，眼睛裡卻淨閃爍頑童般的活力。

　　一直到回台灣，我才有時間去整理那被隨意命名為『鮪魚鎮音樂』的資料夾，裡頭竟放了各式各樣的音樂！迷人的蘇格蘭樂曲、慵懶的法文歌、快節奏西班牙flamenco、微印度民族風、輕快南美拉丁…透過耳朵，我再次想起這位在鮪魚鎮巧遇的神秘老伯。

　　Juanito那晚的舉動，是對其他旅者的體諒與尊重，之於我們，則是把這份友善再傳遞下去的動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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zahara的落日